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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不去的大理

看到朋友发来那个小镇的照片,田埂上马和狗在走,两边地里的稻子只剩了干枯的茬子,已是被收割完毕。

大理冬天了。会下雪吗?

在大多数旅游者的眼中,云南怎么会下雪。在我待过的那一个冬天,罕见的20年来头一回,雪大到当地人不敢开车出行。因为许多人从小到大没见过一回,车子也不会开了,呼啦啦跌到山崖底,幸好是人没受伤。

在那个盘山公路的尽头,是一个小镇子。小镇只有一个广场,寨子门后面有一条大河,秋天起早上就会有雾气,走在江边好像到仙境,看不出五米外是什么。

而河的对岸,是村庄,村庄往上,是山,山的顶端,也有寨子,是另一个不为人知的景致。

那时候是小镇飞速发展的时候,知名度被越来越多的国内游客打开,大肆记录在网络途径,游记写尽美好与世俗之外,这一个小小的地方,交通不便没能挡住行者的热情。越来越多的人,涌了进来。

为保证小镇的“仪容仪表”,当地人开始有规模做正经事。街上的流浪狗,我去的时候已经见到了。我在那待了不知多久,在寨子后边的停车场看到一个身影,畏畏缩缩地躲在车子底下。

那是我见过唯一的一只长着胡须的小狗,在那之前,从那以后,再也没有见到过。

我拿着每日的早饭钱,每天都去买小笼包子吃,分一半给那停车场,也都是迅速丢下,丢到角落里,走得飞快,生怕被缠上。

当时所住的客栈,店里还有两只大狗,傻乎乎的圣伯纳和黑皴皴的藏狗。两只大狗一只过分热情,一只过分冷酷。我更偏爱冷冷的那只,因为它对人是区别对待的,这也是独一无二。

小镇的冬天很冷,早上起不来,呼一口气就是一串雾气,像朋友今日发来的那图片,一片萧索和寂寥,除了风景之外,还是心情。

有时候趁着夜色,我会多停留一会儿,想要看清它有没有吃,有没有看到我去丢东西了。可那傻小子却不吃,跑过来跟我打招呼,摇着尾巴转啊转,仿佛我是它的好朋友。

这剩饭剩菜,客栈的两只大狗是不吃的。它们吃狗粮,吃新鲜煮好的猪肝和大肉,身量大,吃也多。对我早上啃下的小笼包肉馅,倒也吃得欢实,不过我从来不多给。

冬天快要过去了,我去给它找人家,没有人愿意养狗,人人都说含蓄。临了离开前一周,它忽然不见了。我找遍车子所有的轮胎,低下头去找啊找,没再看见它。

小笼包子又丢了好几天,再没有被吃完,我把前一天的捡起放到垃圾桶,怕被人猜到这里的踪迹。再换新一天的放到车底下,一日复一日。我想它应该是找到真正喜欢它的人了。

尼泊尔纸巾贵,出发之前我听说,于是背了两大包,不辞山高路远。

在那个神比人多的国度,我见到了当地人敬仰的活女神,在如白昼一般亮堂的节日夜晚,跟人挤着,试图拍一张足够清晰的照片。身边的语言五花八门,行人争相昂首,那小小的女神坐在轿子中间,看上去不惹世事。我跟着风拍照,跟着风跟着人流。

第二次到蓝毗尼时,我用韩语说你好,二楼的师傅以为我用一年时间学会了韩语,跟我扯了一大串,我半句也没懂,只好用英语再说抱歉,师傅立马呼来屋里的另一人,翻译了才知道,是让我第二天再来这个地方,上午十点。

我不明白是什么事,第二天吃过饭早早在这等着,等了半天没等到,倒是看见许多的行人,他们或许也我在干什么,见到我笑笑,也有向我问路的,还有的印度人很自来熟,跟我说着这儿的食物如何如何,这里的生活如何如何。

韩国寺门口是一株盛大的凤凰树,我看着它一天天开,红艳艳的大花明媚而张扬。许多年以后我才知道,凤凰树的花语是别离。

听同住的朋友说起过,师傅能看出谁谁谁的前世,但在见到我回来的一刹那,他是不知道的,否则不会惊喜,不会那么开心说上一通。

即便超脱如僧侣,能辨得前缘今生,可也没法知道遇见。这未知的,是属于命运的书写。

因缘际会的相遇,又是什么呢?旅行途中碰到过很多很多的人,有匆匆一面彼此留下邮箱,有在前方见到又在后来遇到的,有熟悉的陌生人,还有陌生的许多人,这些遇见是经历,也只是经历,大多被大脑放过了,除非我去回忆,否则不会自动浮现。

可是在看到朋友的那张照片,那个小镇的今日模样,我想的是,纵使我再回到大理,我也是回不去了。

多年前的那个冬天,小镇有一只长着胡须的小狗,但它只属于过去。我用感性劝服自己它有了新家,有了更爱它的人,可理智分析的结果却只导向一个结局。最残酷的不是真相,是用情感去击溃理智,并试图用一生劝服自己。

西藏有个地方叫山南,在山南的一角,有一个神秘的湖泊,那湖在高山上,从山下走是米海拔,一步一步往上爬,听到心要跳出来,当时想着“算了吧”,但又想到有朋友问过我去了哪里,我说了这个地方,要是半途而废得多丢脸。

“不走了吧?”

“不行,太丢脸了啊!”

“我心脏是不是有问题啊?”

“他们为什么走得那么快?”

“算了算了不走了!”

“再拖拖看呢?”

直到有下山的当地人,告诉我山上快下雪了,再不走快点,只能掉头下山回咯。

这一步一步,总算到了。

山上已然大雪飘飞。

经幡乱缠,人哆嗦。那几千米的湖底看不出什么,我匆匆又下山。

那是七月。

多年以后我会很嘚瑟地告诉别人:七月也是会下雪的,赤道也能看雪山。

可是我曾经循着马粪找路的那段日子,那些过往,再也回不去了。

那只长胡子的小狗,一期一会。连再见都没说。

路过西湖的山上时,我会摸一摸旁边的树,那些大树,远离游步道的大树,或许已经长了千年。我把手放到树干上,试图交换彼此的故事。即便有一天我也,至少它们都还会在。

#大理#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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